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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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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風揚沖赫連垣拱了拱手,倒是一臉坦然。

“國師說笑了,我大西祁除了國師,誰還能有這洞悉天意的本事,能問婚配之兇吉?本皇子問蔔於國師,國師倒反過來問本皇子,這是何道理?”

赫連垣擦了擦身,侍女遞上一身外袍,赫連垣伸手一套,風揚一眼就瞧見了赫連垣腰間的那枚黑斑。

赫連垣利眼一張,拉攏罩衣,將那黑斑掩在了罩衣下。

“皇上似乎對殿下私自問蔔婚事頗為不悅,風揚琢磨著,以殿下思慮周全處事果決的作派,問蔔之事恐怕只是一個過場,殿下想要什麽結果,風揚代為落筆便是。”

風揚言語流暢,倒是思緒還留存在赫連垣那腰間的黑斑上,他逼著自己搜尋腦中關於這個黑斑的記憶,可遲遲未及出處。

“若論思慮周全,本皇子遠不如國師,倒是忘了,問蔔婚配得先稟父皇,禮部那邊也得走一遭,都說美色誤事,本皇子是色迷心竅了。多謝國師提醒。擇日,本皇子往父皇處稟報再說。”

赫連垣一臉滿不在乎地啜飲了大口的涼茶,正要差人點湯送客。風揚道:

“不知這未來的三皇子妃家在何處?府上高堂可還健在……”

風揚一聽赫連垣要將婚事稟明國君,心中一急,再不耐煩拐彎抹角了。

“國師所言甚是,只是本皇子回著玉門城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拜會未來的岳家,可惜……”

赫連垣話到此處,倒把自己說笑了。

赫連垣這一笑倒是把風揚看得莫名心驚肉跳,他一緊張,倒是把那枚黑斑的記憶找了回來。

那是山月分娩的那天,國君夤夜出宮探視,抱著出生的赫連坤,興奮不已。

一旁虛弱的山月顧不得歇息,嘴中絮叨著自己的身子辱沒了皇家血脈,皇子隨母親太多,竟連父皇身上的黑斑也沒承下來,彼時的國君爺怎麽說來著?

“不過是枚胎記罷了,醫官不都說了,不是所有孩子都會繼承胎記的,你又何需多心。”

風楊回過神,按捺住起伏的心緒,嘴邊泛起一絲單薄僵硬的微笑。

“可惜什麽……”

“要說著本皇子冊封正妃之事,自然要先稟報父皇,問問他老人家的意思,奈何,美人的身世,想來國師也知道,太過特殊,所以嘛……”

赫連垣瞧著風楊起伏的臉色,笑意愈深,賣著關子,慢悠悠道:

“所以本皇子就想著要不然先過占蔔這一關,若是以婚配問神,神明示意,本皇子與美人是天作之合,美人宜家宜室,依著如今朝中之勢,獲得父皇的首肯也絕非難事,可向來對本皇子的事情無甚關心的父皇竟然破天荒對本皇子自行問蔔的事情頗為不悅,雖說國師有心促成此事,可礙於父皇的態度,本皇子少不得另作他法了。”

赫連垣話語剛落,國師風楊心中卻另起了一番計較,朝中素日對三皇子,一介武將難當大任的評價,看來水分頗大。

風楊尋日裏與赫連垣結交太淺,這幾日也不過兩翻單獨的敘話,可這兩翻敘話中看似平淡的只言片語,當中隱藏的機要之處卻無不另風楊心驚肉跳。

赫連垣三兩句話就道明了兩個機要,第一,尋日對三皇子關心甚少的國君對他占蔔婚配之事,蹊蹺地大發雷霆,可這蹊蹺之處無不體現了國君在太子接二連三犯錯之後對這放養三子的態度變化。

第二,他帶著這女子,自玉門露面之時,就主動去了陀羅塔,是風月自己放棄了與赫連垣斡旋的機會,在風月處吃了閉門羹之後,他往國師處,給了他們又一個機會。

然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呢?

國君對占蔔不悅,可他不打算擱置婚配之事,那麽要讓國君首肯的第一步就是……就是帶這所謂的準兒媳去見公公,可是她那張臉……

想到此處,風楊早已是一頭的冷汗,兩腳不受控制的虛浮酸軟。

赫連垣將風楊的失態瞧在眼裏,內心雖在狂妄地冷笑,面上卻不露分毫,該讓出個臺階讓這國師下來了。

赫連垣裝出錯誤的會意了風楊失態的樣子,緩緩道:

“國師無需憂心,本皇子會一力承擔此次妄自占蔔之事,父皇絕不會錯怪國師。”

赫連垣指了指風楊身旁的木椅,示意風楊安坐,嘴中又道:

“想來,當年本皇子的生母還受過先國師的恩惠呢,這份情本皇子會記在國師的頭上,來日國師又用得上本皇子的地方,盡管開口。”

風楊沒想到一個皇子竟能講出一口江湖氣頗重的話,話雖突兀,可在早已心驚膽寒的風楊聽來卻詭異地讓他心中一定。

當年三皇子赫連垣的同胞兄長早夭,國君曾一度讓其生母殉葬,先國師也就是風楊的師父,也不知是動了惻隱之心還是確實得天之授意,告知國君,早夭皇子的生母身份太過低微不宜殉葬,三皇子的生母撿回了一條命。

後來才有了如今的赫連垣,懷上皇子之前也不過是個宮女。

也算是個有福的女子,如今是才人的位分,雖然還是不高,可仰仗三皇子自來就有的軍功,在宮中的日子想來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了。

想到此處風楊的一顆懸吊吊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卻聽見赫連垣又道:

“記得當年先國師還在世時,母親記著國師的恩情,每逢國師壽誕,必回遣本皇子親自去給國師送上生辰禮,那時候,本皇子也就蹣跚學步的年紀,扭動一雙不太聽使喚的腿,到了昆侖臺前的照壁處,仰望那聳立高處的昆侖臺正殿,眼前的綿延向上的上百級臺階沒有盡頭似的,沒瞧上幾眼就頭暈目眩雙腿打顫。倒是有一年遇著一位蒙面的女子,接了本皇子手上的賀禮就笑吟吟地喚來了肩輿,那年本皇子倒是頗省力,是被擡到先國師跟前的,彼時殿中,國師您也在場啊,束發青冠,好高的身量,讓本皇子好生歆羨,本皇子遇見的那女子,後來聽說是你的師姐,彼時國師的兩個師姐,除了駐陀羅寺的聖女,另外一個怎麽就沒再瞧見?如今在何處修禪講法啊?”

赫連垣佯裝與風楊閑話的架勢,嘴角卻有若有似無的冷意,風楊也是如有刀剜臉一般,早已是不加修飾地打了好幾個冷戰。

“我那大師姐雖長在昆侖臺,卻自幼就與佛法無緣,修禪講法,開示眾生自來就不是她的心中所想,用她的原話講:

開示眾生的靈魂就交給旁人吧,我惟願疏解悠悠蒼生肉體凡胎之痛。”

風楊自然知道赫連垣並不會無甚深意的與他閑話,可如今之勢,赫連垣似乎心中早有成算,畫好了圈,只等著他進來了。

唯有他問什麽就答什麽,不過這不妨礙風楊憶及故人,多少年了,風楊的那個不可能得到答案的疑問,反覆泛上心頭。

若是大師姐坐上了聖女之位,如今的情形又會如何不同。

肯定會有很大的不同。

風楊一邊想,一邊下意識地扣著拇指上的那枚扳指,通透的昆山玉,幽幽的亮光。

“如國師所說,令師姐道也是個通透之人。”

赫連垣目光落在風楊的扳指上。

“三皇子既然已將我那師姐的信物送到了陀羅寺,自然對我那師姐的事情也不是全無所知,三皇子帶著師姐的信物和那女子既已大大方方的來了玉門城入了昆侖臺,想來一定是有事吩咐我。”

風楊立直了脊背,等著赫連垣亮底牌。

“國師果然是聰明人。”

赫連垣笑了笑,道:

“本皇子確有一問。”

赫連垣與風楊默然對視了片刻,赫連垣才道:

“當年國君手上那份關於國寶續命輪遺失的奏報,是昆侖臺中的何人遞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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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昆侖臺門前停了下來,車夫和侯在一旁等著伺候鳳楊下車的隨侍躬著身體在一旁等候了許久,鳳楊才緩慢地下了車。

一旁的隨侍早已將聖女駕臨昆侖臺,正在殿中等候的消息稟報了風楊。

風楊腦中掠過山月的那枚媚態橫生的深棕色眸子,行至階前又想起大師姐的眼眸,眸中間歇蕩漾而過的藍色波光,又碎又亮。

“可把赫連垣的底細打探清楚了?”

風楊一腳踏進正殿,山月遣走侍立殿中的仆役,急忙開口問道。

她見風楊不變喜怒的神色,漫不經心地往盞中續了茶水,山月又道:

“這個赫連垣,難道當真被我的女兒迷惑的五迷三道不成。”

山月用保養得十分得體的纖白手指將鬢邊散落的發絲別在耳後,眼神凝在右手拿著的一把金鏡中,那雙得意又倦怠的媚眼在鏡中掠過。

風楊聞言,暗嘆山月也如他之前一般,還沈浸在往日三皇子赫連垣營造的假象中,執迷不悟,口口聲聲“我的女兒”,可從來提不起半點去瞧瞧這個女兒的興致。

她對自己女兒的這份硬心腸恐怕埋下了她日後從高處跌落的伏筆。

風楊想到此處,自己對這位師姐的心腸突然就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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